记者 /祁彪

编辑/段文

8月3日又一批别墅的强拆限期已日渐临近，68岁的吴福安和他的邻居们越发焦躁但又无计可施。

吴福安如今和妻子以及年近九旬的老岳母蜗居在宁波乡下二十平米的老旧民房里，一家三口靠着老夫妻俩总共不到五千元的退休金维持生活，还要定期去宁波的一家康复医院做理疗康复。

此前的今年4月1日，吴福安接到一通电话，一气之下血压飙升到230，人还没到医院就发生了中风，抢救过来之后，吴福安的右腿失去了活动能力，只能坐上了轮椅，“这辈子还能不能站起来都不一定。”

“我这一辈子苦啊，孩子八岁的时候夭折，本来建套房子养老，快七十岁了房子竟然被收走，流离失所。”吴福安说这句话的时候，苍老的声音有些颤抖。

吴福安所说的房子，是他于2007年在宁波市奉化区裘村镇黄贤村花25万元购买一块土地建造的房子，还给了介绍人9万块钱。

去年5月份，黄贤村委会和他签订了一份《腾房协议》，称为了给他的房子完善相关手续，使房子合法化，让他把房子腾空配合上级检查。没想到他搬出腾空几个月后，房子就被贴上了封条，并被宣布查封没收。

李一良的遭遇和吴福安差不多，他于2013年卖掉宁波市区的房子购买了黄贤村商园小区的一套房子，老两口准备在此养老，却没有想到房子被查封没收，如今只好在附近镇上租房子住。

“将来还不知道怎么办。工作组给的补偿条件是原来的购房款加上利息再打八折，按照这样的标准，我如果接受的话，能拿到一百多万，但是这些钱在二手房均价已经两三万的宁波几乎买不到房子了。”李一良说。

有吴福安和李一良这样的遭遇的，有三百多户，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称号：黄贤村荣誉村民，而他们购买的房子也有另一个名称：黄贤村违建别墅群。

目前已知，这些违建别墅群自2004年开始售卖，至2020年止，这种对外售卖行为至少持续了16年，涉及十余个小区，500多幢。

今年7月11日，违建拆除工作正式启动，部分小区已经变为废墟。根据当地官方的《告知书》，2022年8月3日起，又有一部分违建别墅将被拆除。

卖别墅建景区 “我成了荣誉村民”

黄贤村，早在1984年就被评为“奉化县文明村”，此后荣获“浙江省文明村”、“全国绿化千佳村”等荣誉称号。在当地被视作新农村建设的样本村。

2000年之后，受宁波市滕头村和溪口镇风景区建设取得良好效果的启发，黄贤村决定发展旅游，并向奉化市政府申报发展农家乐、农家游景区创建。

一份2004年9月29日由浙江省林业厅印发的文件显示，经宁波市林业局请示报告，浙江省林业厅同意黄贤村将森林景区命名为黄贤森林公园，山林权属不便；要采取多渠道融资的办法进行森林公园建设，按照总体规划，在产权明确的前提下，可采取多种形式吸引其他部门、单位、个人及外商投资兴建旅游设施，联合开发，共同受益，共担风险。

正是有了浙江省林业厅关于吸收多种形式资金的文件鼓励，从这一年起，黄贤村开始以村经济合作社的名义，陆续对外开展“集资建房”项目。自此，一批批打着“集资建房”名义的违建别墅区开始兴建，而田沙湾是最早建设的一个小区。

黄天一是黄贤村田沙湾别墅最早的购买者之一。2004年，时年37岁的宁波人黄天一无意间得知黄贤村将要兴建一批别墅对外售卖，售卖的资金用于建设黄贤森林公园景区，于是向黄贤村里交了5万元定金，预订了一套房子。

黄贤村靠山面海，自然环境优美，黄天一认为，有这么一套房子用来居住养老还是很不错的。

不过，黄天一还是有一定的担心，“我不是这个村里的人，从法律上说是不可能买他们村的房子的，落不到我的名下，指不定哪天就给收回去了。”但黄贤村村委会给了黄天一一颗定心丸：买这里的房子，就是为黄贤森林公园的开发建设作出了贡献，为黄贤村的经济发展作出了贡献，房子肯定不会收回去，有合适的时机可以给他办理产权证，同时还要给他“荣誉村民”称号，享受村民待遇。

2005年，靠着黄天一这样的外来者的资金，黄贤森林公园开始施工建设，第一批别墅也拔地而起。

2006年1月，黄天一与黄贤村村委会签订了“集资建房协议”，在交了13.5万元的尾款之后，顺利拿到了田沙湾小区的房子。“说是别墅，在当时来说只不过是比其他村民的房子新一点，带个小院子，现在看，那些房子其实就是普通的民房，样式很陈旧。”黄天一说。

“集资建房协议”开头就载明：甲方（黄贤村村民委员会）为了发展本村经济和森林公园建设，向全社会聘请各种有专长的人才，共同参加本村经济建设。经村委会研究决定，对聘请人提供一定的农村生活条件，对住房采取合资建房方式。

同时，在协调条款中还规定：乙方（购房者）如在今后有条件办证（房屋权属证件）时，由甲方提供方便；甲方规定此住房居住最长时间为七十年；乙方属甲方的荣誉村民，甲方应为乙方提供各种方便及有关村民的待遇。

看着当时村委会承诺的条款都变成了白纸黑字，黄天一也彻底放心了。此后的这些年，他大部分时间都居住在这里，尤其是近些年上了年纪后。

“卖了市区房子来这里养老”

吴福安也算是黄贤村别墅最早的购买者之一，在黄天一拿到房子的第二年，2007年，吴福安通过中间人购买了黄贤村现商园小区的一块土地，自己建了一所房子。

吴福安的人生经历，恰恰和他的名字相反，既不幸福，也不安康。

1954年，吴福安出生在宁波市区一个普通家庭，长大后成为了宁波市一家国营电机厂的职工。为了能够进入厂子当上这家电机厂的工人，吴福安还特意把身份证的名字改小了两岁，变为1956年出生。

但是没想到的是，时间来到90年代初期，这家国营电机厂改制，吴福安被迫下岗。原以为可以端一辈子的铁饭碗没有了，吴福安只好靠着四处打零工维持生活，还倒腾过钢材和水泥。

而就在吴福安下岗前后，还发生了一件给他这辈子带来最大打击的事情，他年近8岁的独生儿子因病不幸夭折。

直到现在，年近七十的吴福安回忆起儿子夭折的往事，声音仍旧有些哽咽。2007年，渐渐上了年纪的吴福安夫妻两人无意间听朋友说黄贤村正在开发森林公园，正在引入外来资金，可以去那买套别墅住。

这让吴福安夫妻动了心：“我这辈子，钱没挣到，孩子还早亡，对生活早没了兴致，就想着在哪里买套房子养老度过余生就算了。”

当时，为了吸收更多的外来资金，在黄贤村购买别墅的方式可谓多种多样，既可以直接购买村里或者村民自己建的房子，也可以买一块土地自己建。

吴福安选择了后者，他先是通过中间人从一户村民手中花9万元购买了一块土地，然后又给了村里25万元获得了村里对这块土地的认可，并签订了“集资建房协议”，又花了15万元把房子建了起来。

为了能够住得舒服一些，从房子建成到2011年，吴福安前后把房子装修了三次，还把宁波市区仅有的一套房子都卖掉用来支付装修款。“反正就剩我们老两口，有一套房子住就够了，装修好一点，晚年也可以住得舒服一些。”

与吴福安的情况差不多，李一良也是把宁波市的房子卖掉买的黄贤村的房子。

1960年出生的李一良姐妹兄弟5个，他是最小的一个。初中毕业后，李一良做了多年木工。

22岁那年，因为只有李一良年龄符合，他接了父亲的班，成了宁波市一家食用油厂的工人。

2000年左右，李一良也下岗了，凭借着在工厂练就的修理机械的技术，开始四处打零工维持生计，供女儿上学。

2013年，李一良的女儿完成本科学业，将要赴澳留学。“我女儿成绩很优秀，赴澳留学几乎也不用我们花钱。”

想想这些年的艰辛，自觉完成养育子女任务的李一良夫妇松了一口气，应一位以前开服装厂后来在黄贤村看餐馆的老朋友之邀，前往黄贤村游玩。在叙旧过程中，这位老朋友提到黄贤村正在对外卖别墅，这里环境优美，买套房子在这里养老很不错。

李一良心动了，但是妻子还有些犹豫。“毕竟在宁波待得好好的，虽然这里自然环境确实很不错，适合养老，但毕竟房子没有产权，总归是有些不放心。”

不过，李一良经过一番打听，得到了村里“荣誉村民”“办证”等等承诺后，说服了妻子。经过一段时间考察，李一良选择购买了商园小区的一套房子。

这套房子，最早是村里的牛圈，黄贤村村民建成房子后，以40万元的价格卖给了一位宁波人。这位宁波人后来又以60多万元的价格卖给另外一位宁波人。李一良从另外这位宁波人手里购买这套房子的时候，价格已经到了100万。

当时购房款不够，李一良以60多万元的价格将宁波市一套八十多平米的房卖掉，又拿出毕生积蓄，才凑够了购房款。“另外还给了村里3万元，与村里签订了‘集资建房协议’，获得了村里认可。”李一良说。

曾认定为违建被处罚，但16年间一直有人购买

公开资料显示，凭借着卖房子吸收资金建设森林公园的模式，2005年9月，围绕明珠湖景点动工，黄贤森林公园建设拉开序幕。截至2012年，黄贤共投入资金8000多万元，建成海上长城、东元塔、林逋广场等10多个景点。2008年5月，景区正式对外开放。2012年11月，黄贤森林公园跻身国家AAAA级旅游景区。

有据可查的是，至2012年，黄贤村共建造别墅式住宅272套，这些别墅，大部分被黄贤村以外的人买走。

这些别墅，用地涉及总面积252.2亩，其中基本农田43.8亩，都没有任何用地手续，换句话说，这些别墅都是违法建设。当地村民表示，建别墅的地，都是从村民手里征用的，有的还是耕地，早年时每亩地的征用价格只有两三千块不等。如果不配合，在村里就会被“穿小鞋”，“办各种事都卡你”。

因此，自这些别墅开工建设不久后，就有黄贤村民在网上举报称黄贤森林公园建设“破坏耕地、违规开发别墅牟利”。

公开资料显示，自2006年起，奉化国土部门一直就对黄贤村存在的违规用地搞开发问题进行行政处罚，处罚决定书有10多份。这些决定书的处罚内容基本相同，都是要求退还土地、拆除建筑，并予以罚款。

2014年2月19日，奉化政府发布了一条题为“黄贤村违规建房处置进展顺利”的通报。

调查结果显示，在未经批准的情况下，黄贤村建造起了人工湖、宾馆、农家乐、旅游接待中心等旅游配套设施。同时认定上述272套别墅都是违法建筑。

几乎在同一时期，有媒体披露了黄贤村违规别墅群的问题。最终，作为村集体违规建房的第一负责人的林孝良也在那时被免去村支书一职，同时对黄贤村范围内违规建造别墅的行为进行清理，收缴违法所得。当时，整个黄贤村违规开发共涉及8个地块，收缴全部开发所得共计3300余万元。这3300多万元，是根据收入减去成本确定的。

对于当时的272套别墅如何处置，奉化国土部门曾公开对媒体表示：“这么多房子全部推倒，并不现实，不利于新农村建设，不利于社会稳定。如果这么做，客观上也是资源的二次浪费。”最终，当时奉化国土部门拿出的方案是：村民以外人员对村经济合作社提供的别墅式住宅仅享有承租权，不享有所有权，回归产权归集体所有和有集体经营的性质。也就是说，外人来黄贤，不是买别墅，而是租别墅，租金进入村财政；此外，将逐步完善这些别墅的土地和规划手续，使这些别墅合法化。

2014年的这起事件虽然闹得沸沸扬扬，但是对于黄天一、吴福安等这些外地买房人来说，并没有多少担心和害怕。“那一次，罚了村里不少钱，村里说罚都罚了，让我们安心住，对我们没影响。再加上奉化政府部门表态要让这些房子合法化，我们也就放了心。”

或许正是这次违建危机的安然度过，才让黄贤村后续的别墅建设和买卖继续开展。此后的多年时间里，黄贤村的别墅群发展到500余幢，共涉及九龙望海山庄、森林府邸、商园小区、上林墅院、梦里水乡、黄贤山庄、田沙湾、商山草堂、蟠龙寺西等约13个别墅区。

这些别墅区中，九龙望海山庄位于半山腰，紧邻黄贤森林公园海上长城景点和黄贤土楼海景大酒店，地理位置最为优越。据粗略估算，该小区别墅有40余幢。知情人士表示，该别墅区于2010年左右建成交房，基本都是三层左右独栋别墅，面积230平方米左右。而商园小区规模较大，约有100余幢，黄贤村民居连成了一体，紧靠黄贤村内部的明珠湖。

张善真就是2014年之后选择在黄贤村买房的。2017年，张善真和朋友吃饭时，偶然得知黄贤村这里风景很好，买房子住很合适。

经过考察，张善真最终一口气买了三套，给儿子一套作为将来的婚房，女儿一套，自己留一套。因为钱不够，还卖掉了宁波市区的两套房子。“当时知道14年的事情，但是具体情况不知道，只知道政府说要给这里的房子合法化，再加上浙江省林业厅的文件以及村里的再三保证，就决定买了。”

根据现有证据，至少到2020年还有人买了黄贤村的别墅。而据知情人士测算，目前已经建成售卖的500余幢别墅中，至少有三百余幢被黄贤村以外的人买走，这些人多来自奉化、宁波两地。

查封没收后，“让我去哪住”

由于黄贤村卖别墅建景区发展村经济的模式伴有争议，别墅也一直是违法建设，这也让购房者陷入迷惘，这些别墅究竟算买的还是租的？集资建房的性质到底是什么？

对于这些问题，多位购房者的看法也有不同，有人认为就是过去常见的集资建房，虽然没有产权，但实际上就是买的。“集资建房协议上写的就是条件成熟后给我们办证，这不就是买吗？”还有人认为，这些房子就是租的，2006年黄贤村村委会召开会议的会议记录中就明确载明是租给乙方的，租期为70年，集资建房协议上也写了最长使用70年。

这种迷惘，在2021年4月份看似迎来了转机。奉化当地政府成立工作组，要求这些购房者腾退别墅。“当时他们给出的理由是要使房屋合法化，办理完善房子的相关手续，为了配合上级到现场检查，所以要腾退房屋。”吴福安、黄天一等多位购买者均是如此表示。

2021年5月份，黄贤村作为甲方与乙方诸多购买者分别签订了《腾房协议》和《关于腾退后的后续处理事宜的预签合同》，这两份合同的见证人都为黄贤村所属的裘村镇政府。

《腾房协议》显示，乙方应于2021年5月31日前腾空房屋，根据土地合法化手续的不同情况，腾空安置期为8或14个月，安置期间按标准给予安置费。

而在《关于腾退后的后续处理事宜的预签合同》中，双方约定关于腾退后该房屋的后续处理，现有租赁、委托经营、退出补偿三种处理方式，在土地取得合法使用权后，甲方同意由乙方自主选择一种方式签订后续合同。

“说实话，当时腾空房子的时候，我们还挺高兴的，买了这么多年房子，终于要合法了，再也不用提心吊胆了。”李一良说。

虽然租赁、委托经营和退出补偿对于李一良来说，三种方式都不如直接把房子办到自己名下满意，“但我只想有个地方养老就行了，毕竟别的房子已经卖掉了。所以我就想着等合法化以后选择租赁，反正就是协议重新签一下，以往的购房款就相当于租七十年。我都六十多了，活还能活多少年？反正老了有地方住就行了。”李一良说。

正是抱着这种想法，李一良在黄贤村附近租了一套房子暂时栖身，房子腾空都是他自己开车拉的，“拉了好几天，才把东西都搬完。”

不过，李一良所期望的回迁，并没有到来。2021年12月20日，合同约定的腾退期还没到，这些别墅区前就立起了由裘村镇政府发布的查封没收违建别墅的公告牌子，并将每幢别墅都贴上了封条。

这让李一良等大批的购房户都有些愤怒：“以办理合法化手续为由让我们腾退房屋，然后又突然单方面宣布查封没收这些别墅，这不是骗人吗？”

与李一良相比，吴福安的境况还要差得多。李一良和妻子每个月退休金加起来还有个七八千块钱，付完房租还能够维持生活，但吴福安因为下岗时间早，而且只是花了8万块补缴了15年的最低年限的社保，每个月只有2000多的退休金，他老伴的退休金更是只有1900多。“两个人加起来只有四千块钱，我们还都有基础病，需要吃药，四千多紧紧巴巴都不一定够花，哪还有钱租房子？”

于是，吴福安和妻子只能选择与老岳母一起蜗居在宁波乡下的一处20多平米的老宅里。“惨啊，老了老了，把我们房子收走，让我们去哪里住？”

拆违工作进行时，购房者无奈维权举报当地政法委副书记

除了原本允诺的房屋合法化化为泡影，成了查封没收，《关于腾退后的后续处理事宜的预签合同》中原来承诺的三种处置方式，也被否认。

“裘村镇政府和黄贤村村委会不再承认让我们从租赁、委托经营和退出补偿三种补偿方式中任选其一的约定，而是单方面宣布按照当初购买房子的价格加上利息后打八折的价格回购我们的房屋，这明显不合理。”李一良等多位购房者都持此观点。

“很多人买房子都是在十多年以前，如果按照原有价格还要打八折的方式回购，现在根本买不到房子，对于早已经卖掉其他房子定居黄贤村的人来说，将无家可归。”

这些购房者认为，他们当初受政策鼓励和村里的拉拢才到这里集资建房，为黄贤村的经济发展作出了贡献，也签订过诸多协议，而且在后续过程中，政府曾表示过要将这些房屋合法化，这些都是他们选择来到黄贤的原因。如今“一刀切”地查封没收这些别墅，不合理，让人无法接受，“我们希望能够用更合理的方式解决问题。”

今年开始，这些购房者开始通过各种方式维权，表达他们的诉求。他们在诉求反映中认为，黄贤村村委会和裘村镇政府在此次腾退房屋、查封没收、强制回购过程中，没有法律授权，也没出示过相关政府文件，是违法行为。

正是因为维权，今年4月1日，吴福安接到了当地派出所的一通电话，让他去一趟派出所。“我说为什么让我去派出所，我都是在合理合法表达诉求，但他们说如果我不去就把我抓过去。我原本就有高血压，听了这话后非常生气，血压一下升到了230。”

由于高血压，吴福安引发中风，被紧急送进了宁波市一家医院。经过紧急抢救，命算是保住了，但他的右腿却失去了大部分功能，“还有一些知觉，坐着能稍微动一下，站根本站不起来，只能坐轮椅。”

如今，吴福安除了吃药，还定期去康复医院做康复，“每次康复都疼，疼得死去活来，虽然我已经快七十了，但是让我今后一直坐轮椅，我不甘心。”

在反映诉求过程中，这些购房者还举报了奉化区政法委一名宋姓副书记，认为其在担任黄贤村别墅群专项工作组总指挥期间，涉嫌采用违法方式阻挠群众正常表达信访诉求。

此外，在一则被发布到网络上的举报视频中，举报者称裘村镇政府一名官员在要求举报者去谈拆迁补偿价格时威胁举报者称，“如果去上访就拆你房子。”

记者就文章中涉及的问题联系了奉化区委宣传部，提出了采访需求，宣传部表示将会给予书面答复，但是截至发稿时，记者尚未收到答复。

这些购房者的维权行动，并未能阻止这些违建别墅被拆。今年7月11日，田沙湾小区的违建拆除工作启动。7月15日的时候，这个小区已经变为废墟，现场仍密布警戒线和红底黄字书写的“增强法律意识，自觉纠正违法违规用地行为”“依法拆除违章建筑”的大幅宣传标语，大批的警察和安保人员守护在拆迁现场，随时关注着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可疑人员。

7月25日，又有购房者收到了裘村镇政府和黄贤村联合发出的《告知书》：将于2022年8月3日起对违建别墅进行拆除。

看起来，这些别墅被拆已经成为定局，这让购房者们有些惶恐：“难道就真的一点道理都没地方讲吗？黄贤森林公园用我们的钱建成了，我们就成了卸磨的驴？连合理的解决办法或者补偿诉求都得不到？”

“我现在只希望能有一个合理的补偿，让我能够在别的地方买套房子度过晚年。哪怕这些房子不拆了，我也不想回去住了。事情闹成这样，哪还能住得安心？”李一良说。

（应采访者要求，文中人物均为化名）